夜幕降临,在光芒退去的两个小时前路灯便已经纷纷点亮了,泛白的白英石做成的永明灯在些许电力的激活下发出的明亮的白光,这样的光亮会一直持续到阳光东升。但是在城市的中心,看不到任何的行人,布满了垃圾和碎石的杂乱无章的走道,早已干涸、连手臂都折断了一只的喷泉雕塑,甚至连停放在路边的轿车和城市巴士都停止了各自的机能,布满了孔洞和厚厚的灰尘。仿佛这里早已被遗弃了数万年,只有残留的机械设备仍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一副人类末日后的光景。
一道电流凭空从夜幕中闪过,紧接着越来越频繁的电流在那一点闪烁着,天空似乎将被撕开。下一秒,一艘巨大的几近于可以遮天蔽日的宛如小行星一般的钢铁团的一部分从电流打开的微小缝隙中冲了出来,长达数十公里的战舰的全身还流淌着一阵阵没有散去各色电光——跃迁完成。
战舰三分之一身躯的进入犹如巨象冲入村落一般不受欢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整座城市响起了光束发射的响声,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中都有各色的光束疯狂地扑向天上的钢铁‘巨兽’。来势汹汹,但是却没有对战舰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效果,大部分的光束都只是在接触到舰体外数米远的地方被无数小型护盾吸收。漫天的射击也无法伤及分毫,当地面的射击第一波结束时,天空上的战舰作为回应以船体侧身的一门火炮做出了反击,只是数万门自卫炮中的一门的轻轻一击,光束球体在棱柱魔法阵的推送下击穿了六栋脆弱的楼房,并在百公里外的城郊发生剧烈的爆炸,紫伴红的爆炸留下了一个数十米宽的大坑。这是再有效不过的胁迫性射击,仅此一击,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不过并不是所有地区的武器都因为恐惧而哑了火,零碎的攻击依然在不间断的发起,但是稀疏的‘流星’已经无法将黑暗点亮,就有如幼童以橡胶球砸壮硕的成人以示抗议一样。
战斗开始的数分钟后,替代天空遮盖大地的战舰并没有开炮进行直接反击,而是缓缓打开了侧翼的舱门,每一条铺上了绿晶石的悬浮弹通道上都排满了尖头的黑色突击艇。时间将至,弹射区的灯全部熄灭,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预备出击的暗红色警示灯。接着,弹射区每一个分区都响起了不同语言的广播。
“所有突击艇准备就绪,‘所罗门’中队准备出击。”
“Toutes lesembarcations
d'assautest prêt"chien"escadron deprêt(所有突击艇准备就绪,‘恶犬’中队准备出击)”
“Todas lasnaves
de asaltolisto"Aquiles"escuadrónlisto para saltar(所有突击艇准备就绪,‘阿喀琉斯’中队准备出击)”
“штурмовойкатервсеготовыготовыатаковатьОдинаэскадрилья(所有突击艇准备就绪,奥丁中队准备出击)”
机舱内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加上了固定锁,全身被坚固无比没有光泽的死钢铸造而成的智能装甲层层包裹,黑色间红的头盔遮挡住了他们的面孔,只有暗红色的充斥着杀意的暗光从战盔内透散出来。蒂安娜也坐在其中,也只有她因为特殊的身份选择了一般的防护服而不需要穿戴那些特殊的‘维京’装甲。机舱内极端沉闷的气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这里的狭窄和黑暗,和坐在‘喀流基’运输直升机的宽敞舒适是两个极端,诚然还有一点区别在于,在从前坐在机舱内的都不是眼前这些为犹如死士一般气势的战士。“请佩戴头盔,蒂安娜.兰斯特小姐,待会的冲击力您可能会无法适应。”坐在首席的队长用低沉的声音向她做出了善意的提示。
“他说得没错,我估计了一下待会的冲击力,很有可能会把你的脖子扭断,我的持有人。”与蒂安娜产生同频念想的是她口袋里的交鸣幻境Ⅱ,在AIS的更新换代下,这个AI已经具备了绝大部分同类魔导器所没有的较高精度计算和高作战强度一体的能力。为了避免过于阴暗致使蒂安娜找不到头盔的所在地,交鸣幻境Ⅱ暂时性地接入了蒂安娜的视觉神经将视觉短暂的强化,这个微小的举动顺利地让头盔戴在了蒂安娜的头上,“嗒——”头盔首尾连接,一时间将她的脖颈封锁,非常难受又不至于窒息,“谢谢。”蒂安娜只得依靠念想向新搭档致谢。
“不客气……倒数要开始了,需要我现在开始为你整理现在手头上的资料么?”
绿晶石一组组地被点亮,与此同时固定突击艇的支架被一一移开,与轨道通电的机体一一脱离了轨道悬浮了起来,一个绿色的魔法阵在突击艇尾部展开。这预示着最后倒计时的到来。
“五天前,帕罗恩宣布了独立,他们关闭了所有对管理局辖区的航线,同时向马库洛萨帝国要来了三门‘鱼枪’式对舰炮,当然,那三门炮现在正和搭载它的运输船队的碎片漂浮在星空之上。”帕罗恩。看着交鸣幻境Ⅱ显示在她面前的数篇剪报和机关内部的资料,蒂安娜很难不去想这个星球此时宣布独立的蹊跷之处。帕罗恩是已经消失的隆戈亚特公司输出安古钉的第一个星球,这个意义非凡,作为一个开始,此时它的公然对抗已经不是常规事件。
“Beginnt
jetzt das wechselseitige drei zwei eins(现在开始倒数,三、二、一)。”现代贝尔卡式魔法阵冲出一道翠绿色的光芒将第一排的突击艇推出了弹射舱,下一排突击艇随即排上,接着弹射。
蒂安娜所在的突击艇是最后一批,这也让她在感受高速下坠前能够先复习更多的内容。“管理局尝试和帕罗恩当局进行谈判,不过很显然我们的代表被泼了一瓶墨汁不意味着进展非常顺利,于是我们派出了第二批和谈人员,这次的外交规模就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交鸣幻境Ⅱ展示出来的正是现在这艘突击艇所在的球型战舰——‘克鲁苏’级航母——提普拉号。这艘玩笑一般的航母拥有着堪比小型行星的体积,以及目前为止管理局所有巡洋舰总和的火力以及足以抵挡同体积行星冲撞的装甲,甚至在它服役的数十年间没有一次战争让它的完整的身躯出现,仅仅是一部分的火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星球的文明。
蒂安娜还记得自己目睹它的全貌时是如何倾尽全力让下巴不至于掉在地上。动用这个太空巨兽作为对叛徒的见面礼,显然已经不是贵重这么简单了。“军队似乎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大约再过几个小时后,这个星球就会‘同意重新以生态自治区的名义重归时空管理局的宽松管理下’,而这几个小时就是他们给AIS自由行动的时间,也就是给你,我的持有人,你的自由行动的时间。”显然总部相信帕罗恩一定有什么秘密在驱使他们铤而走险选择与不曾压迫他们的管理局对抗。
“那么,我有多少时间?”蒂安娜随口问道,“嗯,一小时三十秒。”“这就是你说的几个小……”
最后一批突击艇冲出了印着‘怀表之盾’的弹射区。此时的夜空已经失去了它所固有的黑暗,来自战舰的掩护射击和地面的射击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光束间交错碰撞,在空中不时会泛起高速下降的突击艇的护盾抵消攻击的涟漪,地面上的火力已经不再松散凌乱,相反,给突击部队带来的是最密集的火力倾泻。蒂安娜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震动,她甚至感受得到大口径防空炮的炮火直击在突击艇上产生的震荡,看来抵抗部队也已经拼尽了全力要击溃管理局的突击部队……又是一阵剧烈的震荡,机舱内部有些零件开始松动的迹象了,机体已经无法再正面抵挡更多的攻击了。而驾驶员也明白这个情况停止了直线坠落:“中尉,我必须要改变航道提前着陆,已经坏了两个着陆引擎了!”如果再这么向前的话,那么即便突破了火力网,那么失去了所有着陆引擎的突击艇也只是会像高速着地的鸡蛋一样惨不忍睹地砸在地面上。
“寻找最靠近战场的着陆点!”中尉没有选择坚持,但是他也没有完全放弃第一时间参战的打算……“轰——”透过已经有些无力的装甲外传来了一声足以比拟古老的臼炮炮声的爆炸,而这个响声就在蒂安娜发麻的后背外的数米的位置。“有人被击落了,没想到他们的火力也不全是小米加步枪的级别。”中尉说着令人胆寒的事实,但是那平静的语气下就好像他的头盔就是他此时此刻的表情。蒂安娜只能紧紧地抓着靠边的扶手紧绷着神经,感受着一道道光束和火炮与她擦肩而过而没有将其撕成粉碎,思考也因为处于生与死的钢丝一般细的边缘而完全停止,只能偶尔听见自己的魔导器在大声告诉自己‘心跳过快,不要太紧张’。
但是护佑并没有持续太久,即便是选择了偏离最密集的火力网,依然有那么一发偏离轨道的光束炮击穿了磨成镜片一般薄的护盾刺穿了脚下的引擎库,突击艇也被这一击打歪了重心。机舱内变得旋天转地,中尉死死抓着扶手大喊道:“驾驶室!着陆引擎怎么了?!驾驶室?”“见鬼,两个驾驶员都挂了!”靠近驾驶舱的士兵扯着嗓子告诉他这个已经再糟糕不过的消息。
没有驾驶员那么失去操作的突击艇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被生存本能唤醒的蒂安娜强制克服了极度的恶心解开了固定锁,整个机舱在高速旋转连站稳都成了问题。对于蒂安娜而言前进一步都是要倾尽全力的。好恶心。只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一个感叹词了。
和她一样打算前往驾驶舱便是那位中尉,经过专门训练的他虽然也是跌跌撞撞,但好歹第一时间冲到了姑且可以被称作“驾驶舱”的被炸穿的烂铁堆里,整个精密的操作面板在挤压下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许多的按钮已经面目全非。“幸好,操作面板还没有完全失效……”双手已经放在了键盘上的中尉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从他侧面冲来一道光束。
“交鸣幻境Ⅱ!”“evilspirit(罪恶灵弹)!”一道缠绕着红色纹路的黑色光束从中尉的面前闪过如壁垒一般挡下了所有的攻击。整个过程甚至超过了眼皮进行抬合的速度。不仅是颤抖地呼着气的中尉,连蒂安娜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左手上的那把长管转轮手枪,犹如鲜血一般的红色液体流淌在枪管上的条纹细槽里一直流入枪口内。转动着的转轮,以及布了一层黑色皮革的握把,在蒂安娜手上的是一把她十分陌生的模样的枪械。
“谢谢,女士。”这是军人能尽的最大的礼貌,中尉只是侧脸简单致谢后便重新回到了工作中。“虽然失去了驾驶员,但是系统早已进入了自动操作,很快就可以恢复平衡。”正如交鸣幻境Ⅱ所说,飞盘一样旋转的突击艇很快便恢复了平衡继续开始下落,松了一口气的蒂安娜靠在了墙边“为什么你不早说?”“因为它不是像我这样的有自我意识的AI,比如说它不知道怎么应付失去了所有着陆引擎……”
“见鬼,所有着陆引擎都被击毁了,操作杆也被毁了!现在我们要来自由落体运动了!”中尉狠狠敲了一下键盘大声说道。“看来该考验我们的骨头是不是够硬了。”交鸣幻境Ⅱ的语气里似乎在笑。突击艇已经离开了高空区域迎面撞向市中心,眼前的区域十分开阔,而且没有任何可以缓冲冲击的东西。越来越多的光束打在了突击艇的护甲上,防御系数已经低至极限。“所有人准备面对撞击!女士,做好所有你能做好的保护措施!”束手无策下中尉选择了最无可奈何也是最糟糕的措施。“交鸣幻境!”“是是,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冷眼旁观战士走出驾驶室的交鸣幻境Ⅱ在蒂安娜的催促下从转轮手枪里走了出来,红色液体在空气中合成出了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小女孩的模样,甚至没有五官,只有一头没有颜色的透明双马尾,和没有颜色的皮肤,因为她的存在只是一个全息投像,所以黑色的皮鞋并没有以实感踩在地上。
“虽然表面上的操作系统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想要控制方向也的确有点麻烦,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可以利用一些小技巧,同时利用一下一些建筑物给我们的飞船提供点外力……”交鸣幻境Ⅱ不慌不忙地开始了操作,只是刚上手她便已经非常熟练。“嗯……幸好对流喷射口没有完全被打坏,一号、二号关闭,改由三号独立运作。”
突击艇尾部的两门喷射口的翠绿色的火舌应声消失,而船头底部的一侧的本用来停止船体的喷射口则转动了反方向开始运作,因为只有一侧在运行,整艘突击艇的前进重心被扰乱,船体改变了方向脱离了既定的直线向一旁撞去。失去重心的蒂安娜没能来得及抓住扶手而摔倒在地。在她的眼前是一栋伤痕累累的大厦。交鸣幻境Ⅱ没有打算避让的意思,看来她决定靠蛮力让整艘突击艇停下来。但是眼前这个楼层内竖立着一根三棱柱模样的大理石柱,脆弱的突击艇很有可能会被从中央切开!
没等蒂安娜大喊。交鸣幻境Ⅱ已经做出了反应:“关机。”整艘船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光亮,没有任何动力再传达到任何一个部位,失去动力的铁块俯冲着冲入了大楼底层的大厅内,机体掀飞了周围的待客桌和等候区的椅子,以及所有电子器材。不过这头猛兽最后还是在服务台前停了下来——安全着陆。
当蒂安娜反应过来时交鸣幻境Ⅱ已经回到了转轮手枪内部。周围一片狼藉,但是好歹换回了自己的一条命,同时站在舱门外可以惊叹这艘突击艇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依然完成了自己的义务——将战士们送到前线。在大楼外,依然可以清楚地听见大作的枪声,战斗还远没有结束,这也在警告着生还的所有人现在才刚开始各自的任务。
“这里是哪?”“马库卡街区,我们到了敌人比较薄弱的西城区。”“怎么说?”“我会选择在这里迫降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一门磨盘炮,所有重武器都被布置到了中央地带和东城区,这是刚开始登陆时我的一个小发现,只是对于那些士兵而言他们需要一些步行时间了。”蒂安娜瞥了一眼已经整队完毕的小队,虽然一路非常颠簸,但是眼前这些士兵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适,他们迈着沉稳有力的脚步集中在了中尉的面前。‘晕船的魔鬼依然是魔鬼,别以为它会因此变成呕吐的醉汉’,这句来自安哈玛的俗语形容的显然就是这么一批战士吧。
“中尉,能否告诉我你们的任务?”蒂安娜的提问显得有些突兀,但是中尉看了一眼这个年轻少女的犹如隐藏了自己的狂暴本能的深海般的瞳眸后:“没问题,我们负责拆除所有位于城市的磨盘炮,为后续的陆军进入打开通道,女士。”军方看来已经铁了心要依靠战争来应对帕罗恩的独立事端,谁知道不久后会有多少人将流离失所,当然,这都不是蒂安娜现在应该在意的。她递上自己的卡片:“这里是西城区,你们需要拆除的目标全部位于中心区域以及东城区,你们要和指挥部联络上或许还需要些时间,这些临时数据至少可以让你们少走些弯路。”
也许是对蒂安娜的帮助有些出意料,也可能是对她发现了自己的确联系不上指挥部的事实而吃惊,中尉愣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回过神用自己的头盔接收了卡片里的地图信息,然后恢复一如既往的气势对自己的部下道:“都明白了吧,出发,‘所罗门’第三小队!是时候让那些老鼠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我们是什么?”“地狱的恶鬼!”“以什么之名?”“所罗门之名!”气势滔天的士兵们握着手中的突击魔导枪顺着突击艇的路径离开了废弃的大厦,或许不需要多久,这支小队将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抵抗者将感受到真正的绝望。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很感谢能让我搭这个顺风车。”协助的义务已经能做的都已完成,那么就不必再说更多吧,蒂安娜收起卡片向着队伍反方向的大楼的深处走去。
“非常荣幸与你同行,女士。”中尉敬了一个背对他的少女看不见的标准的军礼,便向自己的部队走去。
无需多言,因为任务已经开始,不必去说是否在乎,时间的轮盘已经开始转动。
距离撤离时刻还有五十八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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